劉孟華失蹤至今已經過了一個星期。
警方目前仍然一籌莫展。他們在劉孟華的房間裡找到一本日記,除此之外別無其他線索。那本日記忠實記載了劉孟華的生活點滴與心路歷程,並且證明了青鳥一再慫恿他離家出走的事實。大家都覺得這個青鳥太可惡了,居然誘拐一個純真的小男生,但我心裡想的是:我是不是讓他失望了?如果我沒對劉孟華的告白說不,也許他就不會跟著青鳥遠走高飛?
也就是說,之所以發生這樣的事件,會不會是我害的?
「學姊好!」
我轉頭一看,兩個五年級女生畢恭畢敬的跟我打招呼。看她們倆使勁搬著一大桶籃球,走起路來舉步維艱,我忍不住出手幫忙了。
「要去體育器材室?我來幫忙!」
我單手抓起桶子一邊的把手,另一邊的把手由那兩個女生一起拉抬。
「學姊你人好好哦!」其中一個說。
「學姊你好有力哦!」另一個也說。
我時常得到別人的稱讚,大家都說我有領袖氣質。其實說真的,哪來的領袖氣質啊,我只不過是常常幫助別人而已。我之所以這麼做,那是因為從小我爸就要我多多幫助弟弟妹妹。
「若娟啊,你是長女,幫助弟弟妹妹是你的工作,也是你天經地義的責任。」他是這麼說的。
我爸媽真的好忙。一個在餐廳上班,另一個在擺地攤,每天下午4點就出門,回到家通常是11點以後。於是幫弟弟妹妹張羅晚餐就成了我的工作。起初我煮泡麵給他們吃,但是媽媽很不滿意。「吃泡麵既不營養,而且不會有飽足感。」
好吧,所以我學會了洗米煮飯,也會炒幾道簡單的菜。升上五年級之後,我多了一項工作:週末要去面對學校側門的那家罐頭工廠打工。
「若娟啊,家裡孩子多,等著張口吃飯的嘴也多,要辛苦你多扛些責任。」爸爸如是說。
老實說,我心裡很納悶,爸媽工作時間這麼長,為什麼我們家還是這麼窮?我們沒錢買新衣,衣褲是老大穿完老二穿,老二穿不下換老三穿。我們也買不起電視和冷氣機。我們家那臺電視歷史悠久,如今只能聽不能看,因為畫面動不動就變成一片漆黑。最慘的是每年到了夏天,我們一家七口全擠在唯一的電風扇前面,希望能分享到一絲絲涼意。
「爸,為什麼我們家裡有五個小孩?」有一次我忍不住問了。「我的同學很多人是獨生子或獨生女耶。」
「這都是為了你啊,」爸爸摸著我的頭說。「我們怕你一個人會寂寞,所以生了弟弟妹妹來陪你。」
如此說來,我們家經濟狀況會變差,這也是我害的囉?
「好熱哦!」
學妹邊走邊嘀咕。今天真的很熱,尤其現在是正午時分,氣溫少說也有34℃,熾熱的陽光簡直令人揮汗如雨。我們穿越操場時,一輛小轎車突然衝入校門,並且以急轉彎的方式駛向教職員辦公室,然後緊急煞車停下來,輪胎磨地的刺耳聲叫人聽了很不舒服。隨後車門一開,一名體形修長、身穿工廠制服的中年大叔走出來,他的表情陰沉,嘴角叼著菸,以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走向辦公室。
「先生,你的車不可以停在這裡!No way!」
頭上早已光禿禿的李校工走過來阻止他,卻被他伸手推開。這個李校工其實才50出頭,卻像老人一樣沒擋頭,被人一推就腳步踉蹌差點摔倒。他氣呼呼的嗆聲,「等一下你別想取車了,除非……除非……over my dead body!」
李校工講話喜歡烙英文,但是沒人覺得他這樣就比較高尚有水準。哎呀,我想到了,我以前見過這位大叔,他是罐頭工廠的員工!走過那輛轎車時,我往緊閉的車窗內瞥了一眼,儀錶板上有兩個塑膠製的打火機,座椅上有兩支裝有液體的寶特瓶,踏墊上有一堆啤酒罐。
「車子裡面好亂哦,」旁邊的學妹說。「這個臭臉叔叔的生活習慣一定很糟。」
這句話真是深得我心。回到教室後,我發現大家正在進行熱烈的討論,話題當然是繞著失蹤的劉孟華打轉。
「幹嘛要抓走小孩?」宋謙說。
「我媽說世界上壞人很多,其中有一種壞人叫做戀童癖,」姚夢萱說。「這種人色色的,對小孩懷有不良企圖。」
「好噁心哦!」余唯心說。「被他們抓到會有多慘,我根本不敢想像。」
「所以我媽說,就算他們拿出新奇的玩意或是看起來很好吃的食物,也不能呆呆的跟著陌生人走。」
好幾個同學很用力的點頭。不過,邱政一開口就澆了大家一頭冷水。
「現在誘拐小孩的手法已經沒那麼老套了,他們會以問路為由讓你落單,或是以受傷的可憐姿態向你求助,只要一同情他們就容易掉以輕心,然後就中計了。」
「萬一他們不是騙子,而是真的需要幫助呢?」湯子怡問。
沒有人接腔。大家紛紛轉頭看著我。
「還是得幫,」我說。「但是要懂得隨機應變。」
「怎麼變?」蕭莉玲說。「我哪知道他們是真的生病還是裝可憐?」
「如果當下只有你自己一個人,」我想了一下才說。「那就不要幫忙,你就說你去找幫手或叫警察過來。」
「這種人要是給我遇上了,」王元霸哼了一聲。「我就一拳把他打爆。」
「我們可沒有你這樣的神力。」卓伯康說。
老實說,我沒有把握能擊退那些壞人。雖然大家都說我力氣很大,但我畢竟是12歲小孩,應該不是大人的對手,何況他們通常是集體行動。
「我爸說,小孩是有很價值的商品。」廖宏翔突然打岔。
「是喔,」宋謙說。「我媽說,把我這種小孩送給別人都沒人要。」
「聽說有些犯罪集團專門誘拐小孩,然後把他們身上的器官賣掉,」廖宏翔說。「有些有錢人的小孩罹患先天性疾病,需要接受器官移植才能延續生命,可是健康的器官要去哪裡找,所以只好跟犯罪集團購買。」
「那,那被……被摘除器官的小孩怎麼辦?」姚夢萱問。
「還能怎麼辦,」邱政說。「你想想看,心臟或肝臟要是被摘除了,還能活下去嗎?」
「那班長不就慘了?」鄭少傑說。
「不要再說了!」許佳盈叫道。「這麼恐怖的事情光想就很可怕了,你們居然討論個沒完!」
現場陷入靜默中,我趕緊出面緩頰。
「先別往壞處想,班長可能只是離家出走,也許現在正在吃冰涼解渴的雪糕。」
「這個青鳥到底是誰?」方逸豐問。
「應該是我們身邊的某個人,」邱政說。「但因為真面目被隱藏起來了,所以我們不曉得青鳥是誰。」
「那怎麼辦?」許佳盈說。「萬一青鳥繼續犯案,我們會不會一不小心,就淪為下一個受害者?」
沒有人答話。眾人又將目光投向我這邊。我往黃宗一瞥了一眼,他面無表情,但看起來很鎮定。
「我們一定要團結起來,」我說。「一雙手無法解決的難題,十隻手一定可以克服。」
「每次只要聽到老大這麼說,」高勝遠撫著胸口說。「我馬上就心安了。」
「一雙手無法解決的難題,十隻手一定可以克服」這句話已經成為我的口頭禪。每當家裡出狀況時,我也是用這句話來安撫弟弟妹妹。就在此刻,章均亞從外面跑進教室。
「劉孟華的爸爸來學校了,」她說。「他正在辦公室和玉茹老師講話。」
「是班長回來了嗎?」鄭少傑問。
「並沒有,」她搖著頭說。「他是來學校取回班長的個人物品。」
「其實警方有在懷疑班長的爸爸,」邱政插嘴說。「他會打小孩,所以警方懷疑是他失手打死兒子,事後才趕緊把屍體藏起來。」
「不會吧?」方逸豐問。「日記中明明記載了青鳥的存在啊?」
「這我就不曉得了,」邱政說。「反正警方內部有此一說。」
原來那個大叔是劉孟華的父親。也難怪警方會懷疑他,兒子失蹤了,他沒露出傷心或焦慮的表情,反而一副無所謂的樣子。相較之下,我覺得自己還算幸運,至少沒有被爸爸家暴,只是日子過得比較辛苦一點。當大家議論紛紛時,何文彬像陣風似的衝進來。.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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